2018年9月,第十六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在郑州举行。参加读书年会那天,午后无事,我们几个朋友相约到对面的碧沙岗公园散步。此行让我领教了何频辨认植物的功力,几十种花草,凡是问到的,何频都能随口叫出。我用“形色”APP复核,竟丝毫不差。始信功夫不是三两日练成的。

何频近几年专写花花草草,并且在《文汇报》上开辟有“草木笔记”专栏,出版的几本书叫《看草》《见花》《杂花生树:寻访古代草木圣贤》《茶事一年间》《蒿香遍地》,可知他的写作重点。何频经常是天不亮就开始观察植物,比如省文学院的三角梅什么时候开花,城里的丁香与山中的丁香有什么区别,微小的变化都被他记录在案。他有一手速写的功夫,走到哪里就画到哪里。清明节他回老家扫墓,还不忘画山上的植物,他说若不是人多,还想多画一会儿呢。一日下雨,我看他在朋友圈晒新画的速写,就问下雨天怎么画,他说一手打着伞啊。可见其执着程度。

他那本《看草》荣获“中国最美的书”大奖。设计者刘运来告诉我,原来此书的设计元素不多,正无奈中,聊天时获知何频喜欢画各种花花草草的速写,遂把这个元素引入,一下子思路大开,做成了一本内容、设计俱佳的作品。后来,他们又屡次合作,多次斩获“中国最美的书”大奖。吴状元的《植物名实图考》《植物名实图考长编》以及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,都是何频的枕边书,经常查阅。问起哪一段,他马上就能翻到相应页面。我国名物类书籍往往有配插图的传统,从《山海经》《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》到《救荒本草》《本草纲目》,都是图文并茂的,只是岁月流转,有些图失传了而已。何频这些文图兼修的书籍,算是把传统又接续上了。
何频读书很细。一次闲聊,他说鲁迅诗中“家中无长物,岂独少黄羊”,很多注解都弄错了,按《荆楚岁时记》的记载,这个“黄羊”实际上是“黄狗”的别称。他讲了很多里面的典故,我们听来也觉得新鲜,这说明他把书都读“化”了。

一次,我新买了一本厚厚的《朱有燉集》,这个朱有燉,是朱元璋之孙、周王之子,不好好当他的王爷,而在杂剧上深有造诣。这本书够冷门,岂料里面也有何频要找的资料。原来《救荒本草》正是朱有燉的父亲周王朱橚写的,《朱有燉集》有些线索涉及到周王。看,还是离不开草木。那天他专门跑到我这儿借这本书,后来估计借着看不过瘾,干脆买了一本。他还书时,里面夹了很多纸条,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。
我近几年写点美食类文章,有次在一家书店搞新书分享会,请何频老师做嘉宾。食材、植物相通,何频关于豫菜的知识比我丰富。近些年信阳菜攻城略地,俨然成了豫菜代表作,何频说,其实豫菜的正宗是开封菜。此言不虚。从《东京梦华录》到《梦粱录》,开封菜一路南迁,影响了中国的各个菜系。记得鲁迅就很爱吃豫菜,《鲁迅日记》就记载过多次他在上海梁园豫菜馆宴请朋友的记录。

何频每年都会自印一本《四时清赏小卷》笔记本,十分可意的小册子。他以自己的速写为插图,把当年发表的文章列个索引。我一看,他刊发在《文汇报》《北京晚报》《天津日报》《南方都市报》等报刊的文章,每年都在60至70篇,不胜感慨。何频长我十多岁,但他的创作劲头是我们这些后生都比不上的。
何频向我传授经验,说不管干什么工作,自己的创作都不能丢。他说自己是在38岁时才悟到这事的,劝我早早着手。虽然我早已过了他当时的年龄,但我想,任何时候明白这个道理都不晚吧。